很多年前...
新生,新教学楼,新校服,新恋人...
她问我:“Lyn,你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么?”
“当然”言之凿凿,字句铿锵,我回答得无比坚定。
那年十五,我以全市第三的成绩考入二中,本身又比同年级的同学来得更年
轻,少年早慧,于是意气风发,肆意张狂。
徐姑娘是我的初中同学,爹妈是爷爷的下属,从小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算得
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初中毕业的那个夏天,我们湖边月下,私定终身(笑...)。
我骨子里是那种典型的江南读书人,自负、虚荣、锐气十足、目空一切……
才气远远不及唐寅徐渭之流,但是那令人生厌的臭脾气,倒是相差仿佛。
朋友圈子倒也很固定,小马、鸡油之流,尽是传统意义上的官三代或者富三
代,不跋扈不小心眼,未必成绩出众,但是一定是脑子灵醒,而且兜里有钱花同
时也肯花钱。
这算是二中的特色,每一届都不乏这种行事低调手段灵活的小圈子,偶有冲
突,便峥嵘毕露凛冽刺人。
每天的中饭我们都会在教学楼天台解决,很少吃食堂,多是校外小餐馆的外
卖,偶尔某个人会带一大堆家常菜,在食堂打一大堆不要钱的米饭,然后在天台
上聊天打屁瞎扯淡。当然,我身边从未少过徐姑娘的身影。
我已经记不得小餐馆到底是街口第三家还是第五家,也记不得到底是谁最经
常带菜,唯一记得的,就是我每天吃完饭以后,徐姑娘都会给我一张心相印的几
米系列的纸巾,从未变过。
转眼到了高二,分科第一次月考我便成绩大幅下滑,从期末考的年级第二直
接跌到了文科班的五十名开外,徐姑娘也从年级前十跌到了文科班的百名左右。
原因很简单,分在一个班之后,我们上课光顾着用眼神暧昧用短信缠绵,课
业什么的,要不是底子好,早就落于人后了。
我思前想后,竟是幼稚的说出了一句格外荒唐的气话:“我们这样挺影响功
课的,不如分手吧。”
现在想想,何其幼稚,又何其自私,因为自身自制力的不足,竟然归咎于女
孩真挚的感情。
女孩子一直比男孩子早熟,确实不假。
徐姑娘并没有生气,而是微笑着问我:“那你周末偷偷开车出去玩的时候还
可以带上我么?”
我沉默了一下,便答应了。
“那中饭还是要一起吃噢,你从来都不会记得带纸巾的。”声音清脆娇柔,
似乎还是那样。
这次我没有犹豫,自然的点了点头。
直到多年后的现在想起来,才恍然发现,女孩子那一如既往的外表下,微不
可察的一抹心酸和苦涩。
渐渐的,我跟着小马学会了吸烟,女朋友也换得愈发的频繁了,有时是低年
级的学妹,有时是高年级的学姐,有时是外校的漂亮妞。但是每天在天台上的中
饭,陪着我的,还是徐姑娘和那永远都不会用完的纸巾。
直到后来,恋爱了无数次,也失恋了无数次,我才终于明白……男女之间,
最伤人的不是干柴烈火的缠绵悱恻,也不是冷漠决绝的相逢陌路,而正是这距离
模糊不清的若即若离。
毕业散伙饭,撑在盥洗台上吐得稀里哗啦,旁边忽然递过来一张纸巾,还是
那股熟悉的味道。仿佛明白失去了什么,我冲回包间拉着人就开始拼酒,到最后
已经不省人事。半夜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KTV的沙发上,头上还搭着一张热毛
巾,旁边正是徐姑娘。
我选择去比利时念完自己的大学学业,而徐姑娘则是因为父母工作调动的原
因选择了复旦大学。我每年春假和暑假都会回国和朋友聚会,却再也没有喝醉过。
并不是酒量变好了,而是我明白,再也不会有那样的纸巾和那样的热毛巾了。
今年春节在逛灯会的时候居然遇到了徐姑娘,曾经的齐耳短发已经变成了过
肩的长发,稚气也找不到了。唯一没变的,是那依然清脆娇柔的嗓音。
曾经的缠绵和曾经的伤害似乎都已经消泯无踪,只剩了一抹云淡风轻。一起
找了个小店吃宵夜,席间却沉默且尴尬,都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不外乎就是那些
烂俗的“你最近怎么样”“学业怎么样”之类的废话。
饭毕,徐姑娘习惯性的打开小包递给我一张纸巾,我也习惯性的接过然后展
开。一股熟悉的香味冲进鼻腔,仿佛打破了什么东西。我忍住心中的情绪,故作
镇定的擦了擦嘴,然后扔开纸巾,微笑点头道别。接着转身而去,走得毅然决然,
不敢有丝毫停顿。
意兴阑珊的在西湖边闲逛,却听到福建会馆里传来的歌仔戏的声音,正是耳
熟能详的《薛平贵与王宝钏》:“我身骑白马呀~走三关。我改换素衣哟~回中
原。放下西凉~没人管。我一心只想,王~宝~钏~”
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
——以为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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