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病房里写下的文字，成了唯一证明她自身情感的真相。
『我又朦朦胧胧得陷入沉睡之中。
天黑了，天亮了，我觉得如此反复多次。
早晨又来到了，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了。』
『我极力装作温顺的样子，胸中交织着厌恶自我和抱怨被人的心绪。
在空虚，绝望，厌世，无力的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的气氛中。
那就死掉吧！这便是我在绝望的深渊中悟出的唯一希望。』
『我常常停在人生之路的岔道上前，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干什么，该
走 哪条路。在这时，能给予我决断勇气的只是在寻觅到命运的可
能性时，我对这两条路有平等的绝望和欲望，它们同时向我袭来，
也同时把握赶向死亡。』
『我从空虚和寂寞中清醒，自暴自弃的念头萦绕着我。既没希望，
也没有变革。我心中的过度空虚，常常促使我再次自杀，但随着
时间的推移，这种勇气也失掉了，一片，两片，药片在不断纷落
的大雪中融化，包过药物的银白色纸片被风轻轻托起，静静飘荡
永远残留在我眼前』
………………
『纯子任何人也没爱过，她所爱的也许就是她自己。她太疲倦了，对任何事都感到厌倦。』
『纯子是个罕见的自我陶醉者，甚至在她最后死在雪乡阿寒时，也是为了显示自己的美丽而做出的表演，
归根结底，纯子就是纯子。』
『“我认为自杀者都是因为珍重自己才去死的”纯子像唱歌一样说完。』
………………
我在此絮絮叨叨罗列出的内容，也许就是对潜藏于我内心深处的难以抑制的冲动筑构的一道防线————渡边淳一
作家与少女之死
作家在《魂归阿寒·终章》写道:“包括兰子在内,我遇见五个与纯子很亲密的人。再加上我本人,正好从六个方向凝视了纯子。如果纯子像水晶的结晶那样是六面体,那么,这就应该能看透她的实体。六个面,观看的位置、立场各不相同。即,其一的我当时还是个17岁的少年,虽然对纯子的爱有加无已,但毕竟不过是毛孩子,连男和女的真正关系都不明白……”
这个17岁的毛孩子确实就是作者渡边淳一。
《魂归阿寒》无疑是一部以恋爱为题材的长篇小说,用渡边喜欢的叫法,是“男女小说”,本应列入《冰纹》、《疾风》、《北都物语》系列,但他自己把它拿了出来。随笔《南风吹拂的夜晚》揭示了其中奥妙:“《魂归阿寒》在我的作品中很少见,是自传色彩比较浓的作品。女主人公纯子实有其人,是我高中二年级时恋爱的对象,正像这部小说写的那样,高中三年级的冬天,在冰雪的阿寒湖自杀了。她本名是纯子,姐姐叫兰子。一般用实在的人物作模特都避免真名,但惟有这部小说,我要用真名。为此,动笔之前去她家请求她母亲,得到慨允。”“写这部小说还得到她姐姐的帮助,也让用真名。我如此执着于真名,是因为她确实是纯子,觉得好像用纯子以外的名字就不能写。只有时任这个姓是假的,其实姓加清,大概如今公开也没有问题了。”
渡边保存着他和纯子两个人的惟一的合影,纯子的面容看上去很成熟,而渡边像一个傻小子。这个渡边在纯子死去30年后这样说:“对于我来说,纯子的存在是重大的。常听说‘女人是男人制造的’这句话,但有时男人是女人制造的。她和我的关系就的确如此。正因为是青春期感受性最锐敏的时候,所以日后的我也浓重地留有她的影响。那种沉湎于略为堕落的游乐,迷恋女性,又有点醒着,那种被人人早晚要死掉的厌倦情绪笼罩,可以说都是和她相恋带来的。”女人纯子在多大程度上制造了渡边这个男人呢?或许纯子这个女主人公身上,更多的是中年男作家的人生与心态的投影。
1971年7月,渡边淳一开始在杂志《女人公论》上连载《魂归阿寒》。第一章登场的年轻作家是渡边本人,第五章的摄影师据说是冈村昭彦,已故,著有《南越战争从军记》。如果说“最后死在冰雪阿寒湖也是为使自己显得美的演出”,那不正是因为有观众吗?作家、画家、记者、医生、摄影师乃至姐姐,各色人等。渡边生于1933年。战后学制改革为六·三·三·四制,高中二年级时男女合校,他和加清纯子同班,引发了初恋。纯子死去20年,40岁的作家也经历了性爱的炼狱,这时他思索的纯子已经不可能“纯”了。“纯子谁也不爱”,当我们用这种眼光来审视她周围的人尤其是男人时,便看出种种卑劣。作者探究纯子的内心,要把她塑造为自由地操作生死的胜利者,以致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周围世界对她的“加害”。现实的纯子,父亲是著名教育家,她初中时就显现绘画才能,师事某画家。15岁时作品入选北海道画展,成为“天才少女画家”,或许这就是人生早熟的悲剧之始。对自己的才能抱有疑虑的少女被诱入“处女画不出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性爱陷阱,最终也没有得到快乐的性爱或情爱。纯子去死,并非看透了这个世界,恰恰是没有看透。一具艳尸也许是用以表示她拥有人生选择的自由,同时也报复那些用所谓爱猎取她的人,即便他们的失落和绝望不过是一时的。发现加清纯子遗体的1952年4月,渡边淳一考入北海道大学,随即开始和另一个女性相恋(1990年出版的长篇小说《剪影——某少年的爱与性的故事》里的井手咲子),踏上他的性爱旅程。渡边说过:和纯子交往以后,若问人的精神和肉体哪一个为主,他不能不当即回答是肉体。
渡边淳一在《魂归阿寒·终章》写道:“20年之后得出的结论意外地单纯而平凡。居然为得出如此的结论苦苦探寻,想来简直像一个傻瓜。”这话很有意思。
我的评语：第一次知道了这个有点耳熟的日本大作家，又看了村上春树的介绍觉得那个作家也真不错，还敢写文章反抗社会主流民意，有胆量，呵呵。说回正题，一个正值花季雨季的小女生，被家庭环境逼迫涉足的真实社会经受丛林法则，结果身心俱疲而伤无法自愈，找到周围各色人物男的女的，却都难以靠之解脱，看不见人生任何的希望最后不得不自我了断，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悲剧。与她有了一段深度交集的渡边作家却从此经常陷入了自责和苦闷中，于是工作十年之后在摩西奶奶的鼓励下弃医从文，后来就有了一部又一部引人入胜的小说和散文。在我看来，虽然渡边作家能够分析出初恋爱人所谓的死亡真相并写成小说流传于世，但他本人并无法因此而解脱，即使到了80岁寿终正寝也磨灭不了心中永远的遗憾。原因很简单，人死不能复生。无论他再怎么能写，纯子也是死了，他在她活着的时候在她身边，却没有真的帮上什么忙，没有解决或减轻她的痛苦，更没能挽回她年轻的生命。我倒是觉得他虽然写成了一部小说，却并没有抓到纯子自杀的根子上，人天生下来就是自私自利的？我看未必！我认为这是大作家对于初恋画家决然舍他而去的一种麻木而带有愤懑的大声呐喊！当然，更多的情绪和情感还是无助和伤感。
在看这篇百科时，我还是最喜欢摩西奶奶在寄给还在苦恼中的渡边淳一明信片上那段励志的话：年龄与环境并非成功的羁绊。只要从现在开始，“哪怕你已经80岁了”，也为时不晚，人生永远没有太晚的开始！我觉得摩西奶奶才是这个故事里最可爱的人。^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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